html模版急診科女超人不和體制玩瞭
北京協和醫院急診科大夫於鶯辭職那天,急診室並沒什麼大事。門外的停車位隻停瞭一輛車,大廳裡也沒有來去匆匆的緊張面孔,整個樓層隻有輸液區的地板上躺著的病人,眼盯著緩慢滴答的吊瓶,偶爾輕聲地說著話。

6月15日是於鶯在協和醫院的最後一個夜班,她窩在自己的辦公室裡,拒絕瞭和別人約好的見面,囑咐護士不要隨便跟陌生人透露自己的位置。平時說起話來聲音總高八度的她,這一天用慵懶低沉的聲音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她不想跟人解釋,甚至不想跟人說話,她就想一個人待著,把急救任務分配好,“平靜地度過最後一個夜班”。

可就在她巴望著一個平靜夜班的時候,許多與於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為她的辭職在微博上吵吵開瞭。他們像渴望瞭解“鄧文迪離婚內幕”一樣,七嘴八舌地期望挖掘出“於鶯辭職內幕”:於鶯辭職到底有沒有內幕啊?她是不是因為在微博直言吐槽才被辭退的啊?是不是在體制內遭氣受瞭啊?她這麼做算不算個好醫生啊?

盡管在協和醫院的官方網站裡,於鶯沒有照片和簡介,隻有一行名字出現在急診科醫生列表裡,但在網絡世界,這個愛在KTV裡唱LadyGaga歌的個性女醫生卻頗受歡迎。取名為“急診科女超人”的她在微博上吸引瞭超過210萬粉絲,隨手寫個隻言片語,動輒都會得到數千條轉發。胖胖的她身穿隔離衣、脖子上掛著聽診器的照片,還會時不時出現在報紙雜志的封面上。

在微博上,於鶯很愛說話,而且愛說俏皮話。微博裡,於鶯常常配著誇張的動態表情圖,饒有興致地描述急診室的故事:夜班醫生如何湊份子買夜宵吃啦,患者為瞭感激她送來瞭兩隻老母雞啦,不守紀律的自己如何跟主任耍嘴皮子啦……

“小時候我的夢想是當一名開大貨車的司機,開著巨無霸集裝箱車晚上在高速公路馳騁,多自由自在啊!”於鶯在接受媒體采訪時說,但後來她改瞭主意,想做醫生。愛看美劇《豪斯醫生》的她喜歡電視劇裡疾惡如仇的主角,那個一瘸一拐的古怪醫生是個毒舌大叔,帶著團隊解決各種疑難雜癥,“永遠都處於備戰狀態,不惜毒舌去冒犯患者、同事甚至上司”。

微博上的於鶯就變成瞭這樣的人。她說:“在我的理想中,公立醫院是真正為老百姓看病的,要把特需醫療、高幹病房完全剝離。特需醫療掙的錢無非是為醫院創收。”

在這所全國最為知名的大醫院急診大廳裡,她所見到的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病人。她形容出門給病人做檢查,像“玩真人華容道”,要挪開緊緊挨在一起的行軍床,繞過堵在人群外的護士輸液車。有一次搶救室沒瞭床位,120又送瞭個意識不清的患者,她又忍不住發微博說,“全市急救資源不聯網,病人找床隻能憑運氣,神奇的醫療啊!”

路過門診看到大太陽底下排隊掛號的人愁眉不展,熱心腸的於鶯甚至主動寫瞭個長長的《協和醫院掛號攻略》,貼在自己的微博上,指點大傢要麼“充分利用各種關系”,要麼“準備好杯子、扇子、小馬紮,一大清早來掛號”,實在不行“找醫生加個號”,她還貼心地補充說,“一定要在兩個患者交替的時候加號”。

這則“掛號攻略”在網絡上轉發瞭8000多次,於鶯的微博火瞭,但是她似乎也把別人惹火瞭。有一次開會後,護士傳達領導的意思,上班不要發微博,而在餐廳吃飯時,一個內科教授陰著臉也跟她說,“掛不上號的病人可以去求大夫加號,這是你說的吧?”

“你們看,挨教授批瞭吧!俺就知道當年攻略一出會有此麻煩,嘿嘿!”於鶯後來在微博上調侃自己,還附上瞭大大的笑臉。“微博上得罪人的事兒真沒少幹。愛醫療這行,所以也希望同道的都是俠肝義膽似水柔情鐵血丹心。前幾天好友發來短信說道,想想周圍這些人幹的事,真是懶得為這個行業辯護,多數醫生沒有反抗體制的意識,卻利用體制的漏洞偷雞摸狗並甘之如飴。我想反駁他,卻啞口無言。”

從去年開始,這個“急診科女超人”琢磨著要離開醫院。雖然她依然每天嘻嘻哈哈,老跟同事湊在一起商量著第二天吃什麼,像個孩子似的巴巴地等著天亮去買雞蛋灌餅,但總要連軸轉的工作也讓她開始吃不消,“一個夜班,從下午4點半到第二天早上8點,像我這樣30多歲的女醫生,下瞭班以後,走路都是飄的”,“現行的制度不斷在挑戰著承受底線,工作多有不如意”。

她總結離開協和的原因是:一,不和科研考核大夫的評判體系玩瞭,我玩不過。二,航母式的醫聯體最終會讓專註於臨床的一線大夫尤其是急診科醫生成炮灰。三,我不是專傢,不看專病,但專傢可幹不瞭我的活兒,各有所長。面對這個一遍遍被人們問及的問題,於鶯在微博上公開寫道:“我不是被辭職,你見過興高采烈被辭職的嗎?”

但是於鶯想辭職,傢裡人先不同意瞭。全傢開大會,爸爸媽媽勸於鶯,大醫院有大醫院的好處,穩定踏實有保障。於鶯發現“跟爸媽談理想是不現實的”,於是使出絕殺技:“在這兒,女兒40歲還得上夜班。”果然這話一說,父母就再也不反對瞭。

不過,在微博上,依然有人對於鶯的說法提出質疑。清華醫院CEO助理楊長青發微博說:“所謂的女超人,一個博士生,待的不是地段醫院,不是二級醫院,也不是普通的三甲醫院,而是國內頂級的協和,那裡有龐大的病歷庫,有數不清的疑難雜癥,連兩篇SCI也出不瞭,可見平時沒有總結,至少沒有嚴謹的總結,還號稱自己臨床水平高?”

這則微博引起瞭網絡上對於醫中國註冊商標生評價體系的討論,但是點燃這場討論的於鶯卻顧不上參與瞭。宣佈辭職之後,忙著辦理離職手續的她每天要去找各種不同的部門蓋章,“蓋個章還需要結婚證、生育服務證、獨生子女證”。

自封為“無組織無紀律的小於大夫”的她面對一張需要蓋20個章的離院通知單,忍不住又調侃起來,“有木有人跑斷瞭腿都蓋不全,然後大喝一聲,老娘不辭瞭的?”

除瞭蓋章,決定辭職的於鶯還被約著吃飯的朋友和約著采訪的記者圍住瞭。在連著上瞭幾個夜班後,她幾乎每天都要接受采訪,一遍遍跟人解釋,為什麼自己要離開醫院,以至於她最後忍不住跟記者說,“我到底有什麼特別的啊?”

在急診室工作的最後幾天,來送花的粉絲和拍合影的同事圍住她,90多歲的老人專門跑到急診樓,坐在輪椅上找於鶯。有人在微博上惋惜地感嘆,於鶯吐槽的急救資源不聯網,這是存在多年的問題,雖然存在多年,卻隻有於鶯站出來說,這才讓問題得到重視,後來衛生局才考慮建設全市急救信息聯網系統,可是,以後沒瞭於鶯的直言,該怎麼辦呢?

“人們希望看到一個英雄,解決所有問題,但我也隻不過是一個普通人。如果醫療體系的問題,需要一個人來解決的話,這件事本身也是很可悲的,”於鶯對中國青年報記者說,“我現在隻想過好我的生活,而我未來的目標隻有一個——開心。”

凌晨一點,面對網絡上熱烈的討論,於鶯隻留中國商標註冊查詢下一條狀態:“越發覺得離開很好,還有瘋狗在後追咬。最想明天猛睡一覺,沒什麼比坦然更好。倘若心情偶爾糟糕,那就再讀楊絳的《洗澡》。誰都不要刷屏中國商標查詢洗腦,將我置頂更是胡鬧。觀點不同不用聲討,否則顯你心胸狹小。置頂需要自掏腰包,不如去買仨瓜倆棗。”

接著,她就繼續最後一個夜班的工作,值班,查房,交接病歷。結束瞭最後一天的協和夜班,於鶯花瞭將近一個小時的時間,忙著跟自己工作瞭10多年的地方告別:把能用的東西送人,洗澡小筐啊,衛生紙巾啊,就連平時放在桌上的女超人貼畫,都被她送給瞭朋友,“既然有人想要這些過去的東西,就都拿走好瞭”。

臨走,她隻帶走瞭自己的醫學書,沉甸甸地背在肩上,然後扛上朋友送的棒球棒,沖著空蕩蕩的桌子又拍瞭一張照片申請註冊商標台中,用軟件調瞭色發上微博,“Goodbye,mylove(再見,我的愛)!”

結束夜班的第二天,於鶯原本打算到懷柔的一個馬拉松比賽現場做急救志願者,還打算帶女兒到繪畫班上課,可那一天的北京淅淅瀝瀝下瞭一天的雨。最終她哪兒也沒去,窩在傢裡跟女兒看瞭一晚上的動畫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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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職給她帶來瞭很多煩心事,她本打算統統拋諸腦後,跟一切“躲貓貓”,但是在離開協和的第一個晚上,她還是忍不住跟身邊剛上小學一年級的女兒感慨,“媽告訴你一件事啊,我辭職瞭……”

如今有好多傢單位向她招手,可她的打算是,“試著探索社區醫生個人平臺,觸動政府把錢投向社區做疾病預防,而不是投給醫院去蓋壯觀的門診大樓!”不過眼下,“我隻想好好睡覺,睡醒瞭去旅遊!”

從這一天起,急診室沒有瞭女超人,但這似乎並不是一件大事。比如對為這所醫院站崗的保安來說,每天總有來往的人找他打聽協和的事,可這個皮膚曬得黝黑的小夥子既沒聽過“於鶯”,也不認得“急診室女超人”。他隻是耐心地跟人解釋,協和醫院的急診室,在繞過大門往外走的小巷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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